李长寿呼出一口气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我之前所说的那四个受灾最严重的州，你也应该知道他们的地理位置离边关很远，知道这些灾民，为什么不去其他很近的州，而是一路蔓延到了边境吗？”
李长寿摇头。
赵龙轩看着依旧陷入忙碌的黄袍道人，一边跟着黄袍道人的脚步，一边给李长寿说道：“很简单，那是因为他们根本进不去其他州，其他州郡的太守州牧，听闻这四州放任灾民出来，一个个胆子都被吓破了。”
“他们可也没有多的储蓄粮，那四个州的州牧，可以光明正大的给朝廷说，他们的储蓄粮已经在这几年间被吃得一干二净，可其他州牧怎么说呢？！”
“一旦放任灾民进入了自己的辖境，那他们就必须拿出自己的储蓄粮来赈灾，可那空空如也的仓库你哪里拿得出粮食？拿不出来岂不就暴露了？虽然这在官场之中，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但大家都是很守规矩的藏在私底下，没有一个人胆敢拿在明面上来说，一旦暴露，照样是一个死罪。”
“所以他们干脆一了百了，以各种理由禁止灾民进入辖境，灾民们就如同球一样，被所有人踢着走，人人都当他们是瘟神，有灾民想乞求一个活路，死皮赖脸的留在一个州，结果被定性为…马贼，流寇…至于剿匪这件事情，当地的官府可很乐意去办，一帮连棍子都拿不稳的灾民随意屠杀，到手就是一笔赤裸裸的军功。”
李长寿的拳头紧紧的握起，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心胸之中，一股怒意直线上升。
他从来没想到王都之外的百姓，居然是如此水深火热。
李长寿抬头看向这帮灾民道：“于是他们没办法被人一路赶一路行，直到来到这边境，才有一线生机？”
赵龙轩点了点头。
“其实他们其中不乏有一些家乡根本没有受灾，却同样逃出来的人。”
“这又是为什么？”李长寿不解的问道。
“因为什么？除了官府还能有什么别的原因，其实他官府看到了那四大州的前状，很是害怕，万一自己的辖境之中，同样爆发这样的大灾，已经亏空的储蓄粮拿不出来该怎么办？”
“于是他们为了填补亏空，开始大力的在百姓身上收刮油水，以各种税收的名号大肆敛财，种田的时间有种田税，插秧苗的时间有插秧税，耕牛死的时候有耕牛税，收获的时候有收获税，各种税收超乎你的想象，百姓们一年忙到头，到最后发现靠的那几亩薄田所种下的家底还不够给官府缴税的，他们可反抗不了，反抗不了，就只能逃…”
“这就是你为什么能看到这么多灾民的原因，不是来源于大乾之外的灾难，而是来源于大乾的本身，整个关内，接受灾民的只有两个地方，太白洲的长乐县和枫林城！”
李长寿的面色微微一征。
“其他的地方都不招收灾民，灾民没有办法，只能逃接着逃，一路上从关外逃到了关内，可笑不？放眼整个历史上，也显得极为可笑，百姓们不在安稳的关内，反而往战乱的关外逃！”
赵龙轩的脸上流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
“那这里？”李长寿询问道。
“自然是本将军开辟的，这并州的州牧也不想招收灾民，本将军的二十万龙血军驻守在此边关，我让他把边境打开，他不敢不从，并且拿出了一座乐城，安养百姓，而且我跟他要了十万两白银，用于安置灾民…”
顿时，李长寿对赵龙轩的印象刮目相看。
而赵龙轩在此刻却是摸着下巴道：“不过，他们很快就要死了。”
李长寿的面色一变。
“何出此言？！”
赵龙轩呼出一口气道：“我与你说过，灾民是本将军强硬打开边境放进来的，就连这座城池也是本将军要来安置灾民的，这并州的州牧对于灾民是极为不满，只是迫于炳将军的压力，才放任灾民进来，前些日子朝廷一纸调令调往流州，镇守南蛮草原，本将军和龙血军已经拖了很久的时间，最迟在三天后就要出发，你觉得如果没了本将军的压力，那为并州的州牧还会放任这些烫手山芋留在自己的辖境吗？”
李长寿握拳道：“他会找个理由，拿这么多灾民驱逐出去或者…直接给他们定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抹杀！”
赵龙轩点了点头。
“所以本将军才会说他们就要死了。”
李长寿抬头望去，目光环绕过在场所有的灾民，一个时间心情复杂至极。
“他们…自己知道吗？”
赵龙轩点了点头。
“我想瞒住，张道长说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命运或许更好一点。”
流离失所，远离家乡，本就是为了求取一线生机，然而一路行来…却看尽世间人情冷暖。
都已经这么惨了，还要步入另外一个地狱。
李长寿的目光看到之前那个男孩和女孩，看到他们小心翼翼的将那一把红枣塞入自己的怀中，放在嘴里轻轻的咀嚼，红枣的丝丝甜味让他们的脸上流露出笑意…
一时间李长寿也不知道心中是如何想的，但就是觉得…这些人不该死，也不能死。
可，他一个人要怎么办？
正道李长寿似乎陷入了某种沉思，赵龙轩并没有打扰，双手环胸靠在墙壁上。
直到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左右，黄袍道人才停止了对灾民的救治，抬头看向依旧陷入沉思的李长寿道：“李校尉在想什么？”
李长寿的目光抬头看向所有的灾民，看到他们眼神中的麻木和惶恐，沉声道：“再想…如何救人。”
黄袍道人和赵龙轩对视一眼，黄袍道人脸上流露出一抹笑意，赵龙轩在此刻道：“其实，也有办法能救。但必须要你。”
“我？什么办法？”李长寿微微一愣，抬起头来。
赵龙轩极为平静地说出了一番让人心头巨震的话：“把整个大乾的官场肃清一番，还给大乾百姓一个朗朗公道。”
“说人话。”
“…”
赵龙轩道：“起兵，把那位不思朝政的陛下，换了。”
李长寿心头一震，不可思议的看向这位朝廷御封的大将军，头皮一阵发麻，这会是赵龙轩说出来的话？！
起兵！造反！
李长寿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气，问出了两个问题，“我有两问，如果你们真的有这个打算，早就可以起兵，为什么还不起？第二，为什么要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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