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栗站在一处断崖之上。
断崖之下，浓雾遮盖，草木稀疏，不可知其深度。
她低头瞥了一眼，双腿开始发软，头晕目眩。
刚才，季云说她反悔了，便引她上到断崖，说要跳下去，在崖底待满两个时辰，才算试炼成功，真正有资格做她的弟子。
唐栗一脸颓丧，抱着灵剑，心有戚戚。
早知道就不听温日沉的鬼主意，老老实实跟在季云身后不就好吗，为什么非得献上一杯茶，挑战高难度副本。
崖缝间长的野草，被风一吹，孤魂般飘荡起来。
向前一步，丢下颗石子，落地悄无声息。
唐栗深吸一口气。
真的要跳吗？
感觉断崖下仿佛有一张巨大的虎口，就要将她吞并下去。
识海里，云雀啧了一声，向契约灵兽吩咐，“灰灰，你去助她一臂之力。”
“是，主人。”
灰鼠撑着小伞，穿着花裙，从空间石里跃了出来。
看到空中幸灾乐祸的家伙，唐栗顿感不妙，“你要干什么？”
“小主人，对不住了。主人让我助你完成考验。”
灰灰瞬移到唐栗身后，用尽灵力，朝她屁股踹了一脚。
唐栗感到一股蛮力袭来，被人踢下了山崖。
灰灰这小混蛋，我谢谢你全家......
*
于是，降落变成了一件很漫长的事情。
唐栗树袋熊般抱着灵剑，什么御剑飞行都忘在了脑后，死死闭着眼睛。
灵剑神识未生，有护主之心，勉强托住小主人，随着山风龟速下降。
小灰鼠单手撑着油纸伞，借着风力，盘腿坐在空中，煞有其事，对着唐栗的行为点评道，
“我见过的一只万年的乌龟，也见过千年的树懒，他们在飞行的时候，速度快得像一艘激流里的小船。但这么个飞行法，我还从未见过。”
唐栗忍着山雾，瞪了灰灰一眼，“难道你第一次御剑飞行，也是飞得又快又好吗？”
灰灰推了推眼镜，鼠脸一歪，“三百多年前的记忆，谁也记不得了吧。当然，我的主人极度天才，一定会飞得又快又好。”
还没忘记拍云雀的马屁。
经小灰鼠一插话，唐栗忽然想起，书里对于云雀的第一次御剑飞行的描写。
当时云雀初入青阳门，瘦瘦小小，不敢言说，坏心肠的师姐便领头，在同批弟子中孤立云雀。
软性子，好欺生。
人人都可踩上一脚。
甚至在第一次御剑练习，云雀飞得又高又快，被教习长老夸赞。
平时唯唯诺诺的人居然成绩最好，其余弟子不甘心，遂使一计，挡了云雀行道。
云雀没有防备，连带灵剑，从十几米的高空跌落。
小小少女，摔得连骨头都要碎了，闭眼躺在地上，受着旁人的嘲笑和唾弃。
然后等人散尽，夜深人静之时，自己拖着破碎的身体，爬回到了院落。
也就是这一刻起，云雀彻底黑化，不仅学会忍耐，还学会了悄无声息的回击。
第一次内门弟子的秘境试炼，好几位平时欺辱云雀的弟子，都尸骨全无。
少女云雀站在出秘境的弟子中，眼角带泪，双目含悲。
任谁也想不到，小姑娘将几人的尸骨炼化，扬成了秘境的灰飞。
这一处的转折点，是解释云雀黑化的开始，也是很多读者两极分化，喜欢云雀的读者独立出来之时。
唐栗当时读后，心中仿佛被开凿了一块血肉。
她想，从高空中掉落，该有多恐惧。
骨头碎了，又有该多疼。
云雀一个孤女，当时心里，在想着什么呢。
若不是修真世界的设定，有灵气丹药可以强续生机，云雀早已经死去，哪里轮得到一名普通凡人的反击。
*
将至崖底，头顶便是一片白雾茫茫，不见天日。
冰冷的玄色山石之中，结着一层寒霜，如同骤降寒冬。
唐栗抱着胳膊打颤，灰灰溜进了空间石。
忽然，山石晃动，有什么东西在拖动着四肢爬动，拖着长长的尾巴，仿佛无数铁片在划过冰面，发出刺耳的怪声。
唐栗回头望去，白雾散尽，露出一个高大的岩石洞口。
里面黑黢黢，一丝光都没有，仿佛蛰伏着一只巨大的妖怪。
她默默咽了口唾沫，向识海里的云雀求助，“姐姐，我能进空间石吗？”
云雀嗤笑一声，声音阴冷，
“修真之路，并无捷径可走，连这点困难都克服不了，日后怎么可能修成大道？”
唐栗弱弱道：她只想躺平，不想成大道。
她绕着崖底转了一圈，活动筋骨，观察地形。
这里怪石林立，片草不生。
崖底呈倒锥形，比上面看到的面积小数倍，底部平滑光整，仿佛被什么东西摩擦过，长年累月打磨成了光滑的空地。
唐栗心底发毛，选择了离洞口最远的地方，盘腿而坐，灵气运转生热，打算静心等待两个时辰。
反正打死都不进洞穴。
下一秒，地面晃动，仿佛地震了一样，飞沙滚石簌簌往下落。远处传来有规律的砰砰砰声响，仿佛什么东西拖着巨大的身体出来了。
唐栗瞬间变得灰头土脸，抱起头找能躲避的地方，突然摸到一个冷冰冰的硬物。
她抬起头，看到一张冰蓝色的脑袋，冰蛟龙口中喷着寒气，两只冰蓝色的竖瞳紧盯着她，冰冷无情，如同看到闯入领地的猎物。
唐栗倒吸一口凉气，猝然后退，抵在后面的崖壁上。
她感应到，这只冰蛟龙，似乎有元婴期的修为。
冰蛟龙垂下脑袋，眯了眯眼睛，似乎很疑惑领地突然出现一个陌生生物，一人一蛟开始大眼瞪小眼。
突然，冰蛟龙鼻子一哼，咧开大口，喷吐寒息。
冷风夹杂冰霜扑面而来，唐栗一头乌发倒立飘起，外露的皮肤上凝出一层冰霜，并且有逐渐加厚的趋势。
这时，唐栗身上的青鲤之灵突然游了出来，小青鲤抖了抖身子，盘旋在唐栗的头顶，一层淡青色的光芒落了下来。
冰蛟龙的呼气突然止住，歪了歪脑袋，竖瞳似乎有些疑惑，“后代？”
冰蛟龙似乎真的把唐栗当成了后代，连身躯上寒息都收敛起来。
用犄角顶了顶冻成霜的人蛹，然后叼起唐栗后颈的衣领子，带回了洞穴。
怀里的小后代浑身冰冷，温度持续下降，好像有些不妙。蛟龙眨了眨眼睛，似乎想了个好主意，蛟身盘绕，将人圈在了腹下。
唐栗后脊发凉，一动不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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