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旧案
徐光荣吐了口烟，语气更沉重了：“死者，就是赵大宝他们村的村长，叫王长贵。那天我接到报警，就跟两个同事一起来到王长贵家。他的尸体就横在院子里，死状特别惨。一把镰刀贯穿了胸口，满地都是血。”
回想起当时的情形，徐光荣不禁皱起了眉。
又抽了两口烟，他接着说：“我那时候刚二十出头，是头一次见到那种场面，两条腿腿也是发软啊！而且，乡里乡亲，我们平时都挺熟的。忽然一个大活人就这么躺在我面前，死状那那么惨，我呀就没忍住掉了几滴眼泪。跟我一起去的一个同事就笑话我，说我这么胆小，又这么多愁善感的，还当什么警察？我被他给激怒了，就把所有情绪都抛开了，冲在了最前头，还协助区局来的法医一起检查了尸体。之后，我又询问了左邻右舍，他们都说当天赵大宝来找过王长贵，还听见两人发生了口角。”
“所以，赵大宝的嫌疑最大。”邱今插了一句。
徐光荣点点头：“不仅是因为他去过王长贵家，还因为法医收集了指纹，发现院子里除了王长贵的家人，就只有赵大宝的指纹。另外，法医还从王长贵的指甲里验出了赵大宝的皮肤组织，证实他们的确发生过肢体接触。另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疑点，那就是赵大宝当天逃跑了。”
“如果没杀人，他干嘛逃跑呢？”邱今分析道。
“对，我们也是这样分析的。基于以上的几个线索，我们就将目标锁定了赵大宝。最后，是我在邻村将躲藏在亲戚家地窖里的赵大宝抓获的。”
“他认罪了吗？”邱今问。
徐光荣摇摇头：“没有。他只承认跟王长贵起了冲突，两个人动了手，坚决不承认用镰刀刺死王长贵。”
“那他为什么要跑呢？只因为打架？这说不通啊！”
“是啊，我也问他，为什么要逃跑？可他支支吾吾就是不说。我问他因为什么事跟王长贵起冲突，他也不说。最后，法医判了谋杀罪名成立，执行了死刑。”
邱今微微歪过头，思索了一下，说：“这样说来，这个案例应该没有什么疑点了。就算赵大宝自己没有认罪，但人证、物证俱全，嫌疑人还畏罪潜逃，应该不会抓错了人。”
“不！”徐光荣将烟头使劲按在了烟灰缸里，“有个疑点——凶器，也就是那把镰刀上，并没有发现赵大宝的指纹。”
“那也可能是他行凶之后，怕被发现自己擦掉了。”邱今分析道。
“赵大宝，他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农民，大字不识一个。审讯室里，他吓得差点尿了裤子。像他这种心理素质的嫌犯，一般都是激情杀人后慌慌张张逃跑，想不到毁灭指纹这一步。”
邱今又想了想，继续分析：“也有可能他根本就不是激情杀人。害怕，也是他伪装出来的。这就是他精心策划的一场谋杀。所以，他到死也不说作案动机。”
“对，也正是因为他不说为什么跟王长贵发生冲突，也不说为什么逃跑，法院最后才判了他死刑。”
“嗯，虽然我对司法方面不太了解，但我还是觉得既然有疑点，那就应该继续调查啊！不应该草率定罪吧，毕竟，那可是死罪啊！不是有个专业名词叫什么‘疑罪从无’吗？”
徐光荣摇摇头，笑容里藏着些许无奈：“邱医生，那可是三十多年前啊！那个年代很特殊，定刑的原则可不是‘疑罪从无’，而是‘从严从重从快’。当时还有这样一句口号——‘可抓可不抓的，坚决抓；可判可不判的，坚决判；可杀可不杀的，坚决杀。’赵大宝，就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很快被执行枪决了。”
邱今点头，表示理解了。
这时，徐光荣缓缓拉开了办公室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样东西，放在了邱今的面前。
邱今低头一看，那是一枚小小的金色徽章，反射着从窗子里洒进的阳光，晃得他有些睁不开眼。
“这枚徽章，就是我成功逮捕赵大宝之后荣获的。”徐光荣也凝望着那枚徽章，眼神很是复杂，“也是因为这次立功，我被调回到区公安分局，进了刑侦大队，之后破了几个案子，又进了市公安局，还当上了大队长。十年前，我才从刑警队转到派出所。这不，还有三个多月，我呀就正式退休了。本来，我对自己的警察生涯问心无愧，甚至还有点骄傲。可直到遇见了赵大宝的媳妇，又想起这桩旧案，我这心里啊，就平静不了了。我到底是不是抓错了人？赵大宝到底是不是冤死的？虽然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可那毕竟是条人命啊！我每天一闭眼，赵大宝的媳妇就在我眼前哭。我睡不着啊！有时候，我真想回到过去，去看看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王长贵到底是怎么死的？”
邱今抬眸，若有所思地望向徐光荣，眼神深不可测。
“徐所长，是想让我帮助你回到过去？”
徐光荣笑了，摇摇头：“怎么可能？我就是因为这个事失眠，所以来跟邱医生念叨念叨，希望能找到什么缓解的方法。。这么大岁数了，总吃药对身体不好，就想看看有没有什么精神疗法？”
邱今低头想了想，然后轻声说：“治疗失眠的方法当然有很多，但都治标不治本。我觉得，回到过去，找出真相，弄明白困扰你的问题，才是关键。”
“可那根本实现不了啊。”
“如果……我说能实现呢？”邱今望着徐光荣，镜片后的眼睛如一潭深水。
“什么？”徐光荣愣住了。
“你听说过虫洞吗？”
徐光荣依旧一脸茫然。
邱今淡淡笑了一下，说：“在这里说，还是有点不太方便。这样吧，如果徐所长相信我的话，可以下周五，也就是腊月二十九那天的下午两点来我的工作室。说不定，你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说着，他将写有工作室地点的名片双手奉上。
徐光荣揣好了名片，却并没有说去还是不去。
邱今也没有急于敲定，而是把话题转回了失眠。
“失眠呢，大多都说因为心理压力大。这样吧，我给您的手机安装个解压小游戏，每天玩一会儿，有助于缓解焦虑。这个游戏叫作《哈利和他的坏朋友们》，操作很简单的。”
几分钟后，邱今关上了所长办公室的门，却没有马上离开。直到里面传出一声恐怖的音效——“亚人格死掉！”，他才带着满意的笑容，走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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