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完定金，段文给她开了收据，双方谈妥了供货问题，何婉清就告辞了。
她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回了学校。
大学在三天前就开学了，她今天是趁着只有下午一节课，才特地一早来服装厂，跟对方商谈服装生产的事，顺道交上定金。
回到学校，正赶上最后一节课。
宿舍的人早就给她占好了位子，她抱着课本急匆匆地过去坐了下来。
这节课是道德修养，是整个学校不分专业都要修的课程，也就是大学里俗称的大班课。
因为不是专业课，所以学生们并没有多重视，再加上这门课的老师讲课极其无聊，基本上是照本宣科地读课本，很多学生听着听着就能睡过去。
偏偏老师对课堂纪律要求又极严，凡是在课堂上睡觉讲小话的学生，都会被他记下来。
只要记上三次，被记的学生就会毫无悬念地挂科。
所以，每次上这课前，学生们都会疯狂占位。
别的课学生们都是想尽招数占前几排，而唯有道德修养，学生们都是从最后一排占起。
这次，宿舍里负责占位的是包红旗，她幸运地占到了倒数第二排。
何婉清刚坐下，赵二喜就巴巴地伸过头，八卦兮兮地问道：“婉清，跟服装厂谈好了吧，店什么时候能开张啊？”
她要开服装店的事，并没有瞒着宿舍里的人，只是嘱咐过她们，在店还没开张之前，先不要大肆宣扬，免得影响不好。
赵二喜尽管是个大嘴巴，却很懂的眉眼高低。
这次，她难得没有把消息传出去。
“确实谈好了，初步计划店在五一开张。”
黄莹莹点头。
“五一是个不错的选择，咱们学校有两天假，正好还连了个周末，加起来算是三天假期呢，经营好的话，能挣个开门红。”
钱二喜拍拍何婉清，“婉清，咱们可说好了，到时我们如果去买衣服，你可要给打折的。”
“那还用说。”何婉清笑着道：“绝对给你们最低价。”
“行，那就这么说定了。”
单小燕迟疑着问道：“婉清，你当真要开店啊，你就不怕学校知道了，会找你谈话吗？”
眼下学校是不知道，可等店开张后，消息肯定是瞒不住的。
“怕什么，学校又没规定做生意就要开除。
婉清在外面开店，又没违反哪条校规校纪，被学校知道了，顶多就是在档案上记一笔。
婉清她早就准备好放弃学校分配，自己去创业，这事就算记在档案上，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钱二喜蛮不在乎地挥手。
放弃学校分配这事，何婉清对宿舍的人都说过，单小燕自然也听过。
不过，她还是不太敢相信。
何婉清瞧着单小燕的神气，自然猜到了她的心思。
这也难怪。
虽然社会开放后，允许私人做生意，然而这个时代的人，首选还是当干部，再不济也要争个工人做，捧上铁饭碗。
而个体户，还是会被人瞧不起。
尤其是天之骄子的大学生要去做个体户，更是惊世骇俗的事。
何婉清笑了笑，并未多说。
忽然，钱二喜冷冷地道：“哼，不就是穿的比以前好些了吗，有什么可神气的？”
何婉清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就见何澧兰正盯着她们所在的位置。
见到她们看过去，立即高傲地转过了头。
不过，从何澧兰那一暼中流露出来的鄙夷不屑，何婉清敏感地察觉到，何澧兰应该是知道她要开店的事了。
看来何澧兰还是有点本事，竟然能从何鸿渐口中挖出了她的事。
然而，让何婉清真正感到奇怪的是，今天的何澧兰，穿的跟往日截然不同。
忽然，钱二喜冷冷地道：“哼，往日里穿花枝招展的，今天为了拍老师马屁，就故意穿成这样，以为谁看不出来啊？”
军绿色的粗布衣服，在一众穿着相对朴素的大学生中，几乎毫不起眼。
她到底在搞什么鬼。
不管她想做什么，何婉清都没兴趣知道。
“孔乙己来了。”
道德修养的老师姓孔，叫孔子房，明明年纪不大，却总是喜欢摆出一副老学究做派，加上讲课淡然无味，学生便私下给他起了个孔乙己的绰号。
跟往常一样，孔子房依然语调铿锵地读着课本，把底下一众学生念的昏昏欲睡。
尽管如此，学生们都强打着精神，不敢睡过去，生怕被记在小本本上。
好不容易熬到他念完了课本，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按照这位孔老师的习惯，每节课都会留十五分钟的自由讨论时间。
在这段时间里，学生可以提出问题，公开讨论，也可以按小组自行讨论。
但是，几乎没有学生去主动提出问题来讨论，多是胡聊海侃。
所以，这段时间也被学生们戏称为“课间十五分钟”。
孔子房说完后，教室里照例响起了一片嗡嗡声，好似飞进来一群蜜蜂。
钱二喜合上课本，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总算讲完了，天知道我怎么熬过来的。”
何婉清埋头抄着单小燕的笔记。
这两天她实在太忙了，尽管没有请假，但是课堂上难免会想开店的事，笔记就容易落下内容。
一片嘈杂声中，有个女生的声音清晰响了起来。
“老师，既然国家还是提倡我们要保持艰苦朴素的作风，那有同学每天穿的光鲜亮丽，三天就换一次衣服，甚至鼓动同学们从她家定做衣服，那这算不算跟国家提倡的精神相违背？”
教室里的学生向声音来处看去。
原来是何澧兰。
何婉清心头暗暗冷笑。
这话明显是冲着她来的。
而且，她也总算是弄懂了，为什么何澧兰穿成那个鬼样子，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呢。
尽管何澧兰没有指名道姓，但是班上大半同学的目光都向何婉清射了过来。
毕竟，她是整个学校出了名的会穿衣服，许多女生都暗暗学习她的穿衣模式，从杨文莲那里定做跟她同款的衣服。
每月光是东广大学的学生，就能让杨文莲挣到不下两百块。
还没等何婉清说什么，钱二喜就冷冷地反驳道：“这话不应该问老师，应该问你自己，除了今天，你哪天穿的不是光鲜亮丽，今天装模作样地穿成这样，还问出这样的话来，是当同学们眼瞎还是记性太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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