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琳一行五人在金广厦厂区调查了四天。
厂区占地两百多亩，进门是一个院子，左侧一个绿色塑料雨篷搭起来的小棚子，应该是自行车棚，他们到的时候空空如也。
厂区出乎想像的简陋，居然是用瓦片盖起来的砖墙结构，一条老旧的生产线，停产很久了，用手一摸，厚厚一层灰尘。
绕过厂区，是一幢三层的灰色楼房，外墙很新，不锈钢窗户，茶色玻璃，是最近几年流行的建筑材料，应该新建不久。
一楼一半是仓库，一半是保安室，其实就是一个大屋子，几张半新不旧的办公桌并在一起，桌上零乱地堆着扑克牌和小额纸币。
肖清扬到的时候，打牌的保安们丢下扑克，去村里借狗，把在大门外蹲守的记者撵得到处跑，肖清扬还差点被证券会的车撞了。
二楼是一间间房子，挂着财务室、行政部、车间主任之类的小牌子，只有办公室主任那间屋子的门开着。
三楼是徐大力的办公室兼金屋藏娇的地方。
杨琳转了一圈，差点没气晕。
肖清扬跟在证券会的调查组后面，拿着相面“咔咔”的拍照。
整个厂区一目了然，要啥没啥，本来不用调查那么多天，但是金广厦上一年的年报盈利1.16元，调查组必须弄清楚盈利从哪里来，年报公告盈利主要是保健品出口M国，保健品在哪里也是要弄清楚的。
《证券报》虽然是证券会的下属单位，但不该让肖清扬在场的，杨琳会客气地让她避开。能掌握第一手资料，肖清扬很知足，也配合。
徐大力被堵在三楼，一开始拒不交待，待调查组调查得差不多了，才吐露实情。
所谓的每股盈利1.16元，是庄家费歌通过鹏城东海会计师事务所做的假帐，给多少钱不知道，总之是费歌弄出来的。
电话申请后，调查组奔驰鹏城。
为了跟上调查组的步伐，社长特报准许肖清扬报销机票。
在东海会计师事务所一查又是四天，这不，今天终于调查完。
景阳基金公布的基金中，就有一支是购买金广厦的股票，费歌的涉嫌做假帐，已经上报，收盘后，证券会公告金广厦停牌。
终于水落石出，这周的报道有着落，又能给投资者交待，肖清扬既疲惫又兴奋，第一时间拨打苏醒的电话，吧啦吧啦把情况全说了。
苏醒听完，道：“金广厦今天第十七个跌停榜。从量能上看，庄家差不多完成出货了，这些股票可都是由股民接盘。”
肖清扬的声音有点低沉，道：“你想说什么？”
苏醒一声叹息，道：“散户的损失谁在乎？”
肖清扬默然。半分钟后道：“都说记者是无冕之王，可我前三次去津沽，到处碰壁，有一次还被狗追，这次差点被狗咬，还差点被车撞了……”
“你被车撞了？”苏醒眼眸霍地睁大。
记者是高危职业，你不知道吗？肖清扬把在金广厦厂区蹲守，徐大力让人放狗，她为救一个同行被狗追上公路，要不是司机狠踩刹车，她又收脚快，现在还躲医院里呢。
还有这事。苏醒关切地道：“你没事吧？”
“没事。”肖清扬回想起来，当时还是惊险万分，差十公分别克车的车头就撞上自己的胸腹，纵然不死也会受重伤。
苏醒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几秒后才道：“什么时候到京，我去接你。”
肖清扬顿时高兴起来，道：“那敢情好，我到帝都东站给你电话。”
这次，社长没有特批报销机票，她只能坐二十小时火车回帝都。
陆思盈听说他要去接人，待他挂电话，道：“谁要到帝都？”
“《证券报》的记者。”
“肖清扬吗？”陆思盈记得她的名字，看过她的报道，夸过她文笔不错。
同事们听到“做假、帐”这样的字眼，低声议论，胖子道：“我说嘛，怎么涨势那么猛，原来是做假、帐啊。”
何大江若有所思道：“老大，要不是我们做新潮软件，龙头股就是它了吧？那乐子可就大了。”
这波牛市，涨幅前三的股票新潮软件、奕安科技、金广厦，除了新潮软件，二三名被查停牌，真不知道让他们这些新潮软件的操作手该做出什么表情了。
证券会的公告只比肖清扬的电话晚三小时。
晚饭后，苏醒打开电脑，看到这条公告，时间是19：01分。
陆思盈懒洋洋趴在他腿上，看着茶几上的屏幕，道：“十七个跌停啊。为什么调查组进驻时不停牌呢？让庄家出完货，让更多散户血本无归。”
苏醒修长的手指穿过她柔软的黑发，没有说话。
电视画面播放着华夏新闻，陆思盈以为他光顾看新闻没听到自己的话，抬眸看他，对上他的视线，见他眉头拧着，便没再说什么了。
…………
《证券报》刊出肖清扬的报道后，费歌很慌乱，但向沈解放坦白后，景阳基金没有对他做出任何处罚，只是停止他那只基金的销售，也没有制止他继续开盘跌停。他以为这件事影响不大，就这么过去了。
唯一让他偶尔心里不安的是，他联系不上徐大力。
不过，徐大力喜欢出国，有可能这段时间出国避风头。堂堂上市公司的董事长，却小气地不愿意在出国时接听电话，因为漫游费太贵。
今天差不多完成出货，只剩不到三万股，对计有礼貌来说，这点股票明天一下子就出完了。就在他满面笑容准备离开办公室回家时，证券会的人来了。
随后，他被叫到会议室进行讯询。
属下也一样。
过去这么多天，证券会的才来，显然并不是没看到报道，而是在调查取证。
纵然如此，费歌也不愿意招供，杨琳没有和他费话，把一大摞材料扔到他面前，道：“你现在说，还是让公、安、机、关的人来审问？”
费歌绰叫疯狗，动不动就摔键盘，可在杨琳面前，却一点辙也没有。
人家都调查得清清楚楚，他再闹，就真的成了疯狗了。
他难得老实一回，把一切都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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