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禄本想速战速决，在晚上便偷偷溜出城去，将百里敌遗留下来的那点儿零零碎碎收入囊中的。
但到底还是没下定决心。
要知道，这些古灵精怪都只能在夜晚亮相，还只能被限定在特定的区域里。那他们所说的“污染”，有得是什么样的东西？
张禄决定另外找个时间。最好是正午，按着前世的说法，这个时间段阳气重一些。
况且……
张禄有些拿不准，那所谓的“污染”、“不净”……前世似乎也有哪种读物有类似的描述，可惜这种东西他涉猎的不多。在相隔了两个世界的情况下，除了实地考察之外，他也做不了更多。
且将此事埋下，反正不管是那颗榆树还是百里敌的那些遗产，又不能长腿跑了。一宿无话，待到晨光熹微，张禄一撩衣襟，大马金刀地坐在了纪府门口的石狮子旁。
守门的二位不是昨天的熟人，正斜倚在门边冲盹。
“啧。”摸了摸怀里，什么也没有。东黎洲可不像是前世，在等待的过程中总能找到点事做。像如今这种时候，手头没有点烟草茶水，多少是有些难捱。
极骸倒是很快就自娱自乐了起来，本体化作一滩漆黑的黏液，转眼间就覆盖在了张禄身边那只滚绣球的石狮子身上。随着它在石狮子的表面不断变换着形态，一座石雕竟像是活过来了一般，不断地做出扑击、咆哮、腾跃的姿势，花样百出。
可惜脱离不了底座。张禄咂咂嘴，极骸又没准备把这雕像给吃了，无论怎么变化，基底还是原来的那个样子。
正当张禄看着极骸自娱自乐的时候，纪府的大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一点点缝隙，半个女孩的身子探了出来。
“张禄？”眼见到外面有人，竹言不由得愣了一下，仔细看去，才发现原来是张禄早早等在了门口。
极骸“嗖”地一下脱离了石狮，重新化作狗般大小，危坐在张禄身后。
在外面的时候，极骸总是习惯以犬科示人；回到了家中有会化作猫类。所以说张禄从某种程度上也算是“猫狗双全”了。
至于战斗时？那就要看它的即兴发挥了，不过在张禄的印象中，经常以尖刺等作为进攻和自卫手段等极骸，还是很偏向于爬行类的外形的。
这就是无定形生物的好处了。像缄默虽然也可以完成一定程度上的变形，但石头人嘛，无论如何变幻，总归是万变不离其宗的，不可能做到像极骸这种自由度。
当然，张禄也得承认这件事：他在缄默身上下的心思远远不及极骸。从始至终，缄默的定位比极骸都要明确得多。
这也有好处。就比如说现在，缄默是不会因为这些事情而产生嫉妒之类的情绪的。
极骸骄傲地扬了扬脖子，然后一个虎扑，轻飘飘落进了竹言的怀里。
张禄：……
“姑娘，咱们今天都要去……去哪里！”
张禄一边和竹言搭话，一遍费力地揪住极骸的后脖颈，将这个登徒子从竹言身上撕下来。
……放手！再扒着一会儿衣服都扯掉了！
那你倒是动手啊？
极骸不情不愿地从新用四脚站在了地面上，但还是不死心，又走到了竹言脚边来回走动着，时不时地蹭一下。
“今天主要是去城南的三家骨材铺，另外还有一处百草行和……一家勾栏。”
竹言掰着指头，说道最后一个时，多少有些尴尬。
张禄表示多少有点儿迷惑。咱们染少爷还有这个兴趣？
但想想似乎也没啥，厨子也未必吃自己家的菜不是？做生意，赚钱嘛，不寒碜——更别说人家压根儿就不差什么钱。
“呃……你别想太多了，那处其实……走走走，咱们便走边说。”竹言扭头看着那两个已经醒了，但犹然装睡，只做什么都不知道的两个门卫，推了张禄一把，带着他匆匆离开了。
“对了姑娘，昨晚上我去寻常柳，正巧看到他有这么这么一个情况……”张禄向竹言说了一下昨夜的所见，却见竹言一副早已知晓的表情。
“你放心吧，那条白蛇精明着呢。风霄虽然不是染少爷和榭二爷的人，却也不会做这种多余的事情。”
“一切都在控制中。”
张禄明了，也就不再多话。
纪染经营的那三家骨材铺，基本也只是个小门面，查账这种事张禄兴趣缺缺，但对于这里面的商品，他却是好奇的紧，戴上特制的手套后左拿一把，右摸一下，时不时还要问问掌柜的和伙计其中的情况。
他专业不在这里，但多少也有些了解。此时能够用到自己的专业知识，自然多用了些心思。
殊不知，张禄这么一折腾，几位掌柜的心当时就凉了半截。
完蛋，这是个懂行的。
竹言姑娘话里话外多少暗示了些，日后可能就是这位来巡视了——日后日子不好过了啊。
“积雷兽的骨材，卖这么贵？”第三家骨材铺里，张禄一手抄着账本，核对着一条条进出款项，“你们三家的价格倒是出奇的一致，不同年份，不同成色也均有标注，但……”
张禄说着，另一只手里抓起两块标注着不同年份的骨材：“这两个，是同一个个体上拆解下来的吧？”
虽说这种东西前世通常都要借助仪器才能做确认，但这种……骂他呢？
“这……可能是伙计弄错了。”掌柜的陪着笑，招手把伙计叫过来，劈头盖脸地一顿骂。
“哦，那看来这个也是弄错了。”张禄将手中的两块拍在桌子上，又拣出来几块。
“这？”掌柜的一愣，“小哥，这些可都是正儿八经的五年生骨材……”
“嗯，是啊。”张禄头也不抬，又从另一边标注着“跑貉”的柜子里翻出几个。
“掌柜的，您给我掌掌眼。这跑貉的骨头，跟积雷兽，长得一样？”
张禄没有再等掌柜的回复，自顾自地挨个柜台翻找了起来，不一会儿的功夫，竹言目瞪口呆地看着被找出来鱼目混珠的骨材渐渐堆成了一座小山。
“小哥、小哥……”掌柜的苦笑着凑了过来，宽大的袍袖遮住了竹言那边的实现，递出两颗灵石，“这事儿，咱也是为了给府里的爷赚些零花钱，都不容易啊……”
“确实不容易，”张禄看了他一眼，“这么多种类，难为你能给混杂起来，还能不被买家发现。”
“嘿、嘿嘿，”掌柜的讪笑着，取出核对的账本，将笔递了上去，“那您看，这上面的签名……”
还签？竹言这边其实看得明白，这几家掌柜的恐怕早就沆瀣一气，忽悠她一个外行。这次回去，几家的掌柜的该换人了。
“嗯。”张禄直起身子，摘下手套，将笔接了过来。
“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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