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薇当然知道phenix今天是个什么处境，只是想不到人家有这般自如变色的能力，如此理所当然，自自然然又若无其事，适应能力之强，露薇觉得自己真真是比不上。
姜森没有拒绝phenix，但是也没有给她安排新的工作。
可能是因为很难安排，既不能继续用她当管理助理，也不好将她遣回焉如荼手下当行政，但是除此之外她还什么都干不了。
午饭时，露薇照常晚去，其他人都已经走光，只有phenix还在，她不愿回办公室，一副百无聊赖、无所事事的模样。
仍是以前衣帽，但是露薇恍然觉得那里坐着一个普通的农村家庭妇女。
又过了一阵子，卡若琳一脸鄙夷地对露薇说：她什么事儿也没有。每天就是坐那儿，什么也不干，都不知道她每天坐在那里干嘛。
世间的沧海桑田需要数千年，河东河西也需要三十年，但是肯办的变迁似乎总是倍速的，而且是数倍速的。
露薇想：这也实在令人想不到，大娘你跟老叶那么铁，竟然也殊途同归地混出了我的处境来。
这天道好轮回的。
露薇，你快乐吗，
你高兴吗？
可是这有什么可高兴的呢？
值得吗？
不值得。
不过是不值一提，不堪一提的人和结果。
可是世间有那么多不值得的人，你却不得不去跟她打打交道。
世间有那么多不值得的事，即使知道结果不值一提，你却不得不去亲历。
露薇没有正常工作，姜森也没有处理她。
有时候露薇会想：这个姜森，我要不要恨他呢？
从他的方面来讲，他是中正的。明理的。尽力，并且心怀善意。
但是露薇感觉到他的明哲保身。
叶峻一直住在米萨莫，费用全部由肯办承担。他在aa接近20年，根深叶茂，关系深厚，虎落平阳，威势犹在。谁也不愿得罪他。
姜森不愿明显地跟叶峻对着干，故意让叶峻不痛快。露薇是好还是不好，对他无关紧要，露薇是微不足道的。
他没有任何理由来拯救她。将她从烂泥坑中拉起，给她合理位置，给她正常工作和生活。还她干净清白。
以前对她即使是个错误，但是也已无可纠正。
姜森人很好，但是他有他的世界要去生存。
只要没有影响他，他把露薇、phenix和肯办的烂账隔开并放在可控范围内，然后专心做他该做的事。
生活在现代，学的是自然科学，思维习惯还是取向我们曾被教导要鄙视的似乎是古代才有的那一套，避是非取大流，高低尊卑，趋炎附势，逢迎溜须，不要出头随波追流，麻木看客昏昏沉沉僵化从众守旧守规循规蹈矩没有生气，利害敏感趋利避害人人皆醉我站好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把自己摘清楚少惹事关门自保，不关已事，高高挂起，跟我们的前人并无二致。亦跟aa的大环境相通。这是人情和人性，凡有人，就通用。亘古不变。
惩恶扶弱，抱打不平，大喝一声，三拳打死镇关西，那是水浒。
少年风发，白衣飘飘，仗剑天涯，雄姿英发，意气分明，那只是武侠。
没有人的世界是理想的。
一任国代两年任期，露薇不可能再等下去了。
露薇下定决心离开。
在裁员的另一面。
象这个时代的任何一个大公司一样，aa强大的招聘系统一直在不停的运转着，流水样地刷掉一部分人，同时不停地流水样地招进新一批人。
庞大的人事系统不停工作，处理炒掉的和走掉的人的流程，处理新入职的人的流程。每个人都不过是庞大地系统流程上的一个工序，是这个时代人力流水线上的一只螺丝钉，一个人走了，很快会有另一个人来代替他继续运转。没有谁必须不可或缺。
对于公司而言，流动带来激荡，带来活力与竞争力，压力和危机还可以逼迫着在岗的每个人努力拼命，加班加点地工作，自觉自愿意志顺从，以求自身安全与保住一份工作，能够挣钱糊口，养孩子，供房子，买喜欢的东西愉悦自己，买精致名牌虚荣闪耀，以补偿自己在被工作勒索上面的失去与付出。
经历过严寒，似有春天的气息。公司的内部招聘似乎开始复苏，开始有空缺的职位从各个部门放出来。
对着内罗毕的天空，露薇对自己大声说：
aa公司那么大，有那么多工作机会，那么多岗位正在招人，，我总能找到一个的。
没多久，露薇就意识到这个看起来很光明的推论实际应用起来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这是一个按照一定规则在运行的世界。这个世界按照一定的规则和程序来培养人，工作也按照一样的标准来挑选合适的人放在某个位置上。读书的时候分专业，工作的时候讲分工。虽然大学时读一样的专业，但在此时分工已经精确细分的企业里，跨越更换已不是那么随便容易。
经验变得重要，甚至成功的经验更加重要。在这个流程化、标准化的空间里，经验，以及更丰富的经验就是决定一切最实用的标准。岗位需求和执行面试的人总是期待筛选到一个合适的成品，拿来就可以用，放上去就可以奉献出价值开出花来。
露薇处在两难之间。她的履历上有两年承载产品经理的时间，但是她的实际经验几乎是零，没有做出什么令人信服的成绩。她工作了很多时间，做了许多事，但是都很零碎琐细，没有什么可以拿的出手。她没有积累到这个岗位应有的有价值的经验，实际能力几乎没有实质的提升，这样的经验和履历对于露薇换新的岗位毫无帮助，
每次面试被精明的职业面试者和技术经验丰富的前辈细细盘问，她都感到心里发虚，她知道他们的标准，和需要的闪光点，可是她没有。她底气不足，迟疑支吾，无法胸有成竹，难以从容自信。更不能将业绩历史甩在桌子上趾高气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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