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璟是个天生风流的性子,闻听这声响,不由地由己度人,心想:“如果老三在里头做些不宜撞破的事,此刻我去岂不扫兴?也不知他怎么慧眼独具看中了郦家的丫头,还因此把老夫人又气的半死……不过,连老三这样的性子,也终究过不了美人关,所谓人无完人,我倒是信了。”
他嘿嘿笑了几声,转身离开。
***
书房之中。
桓玹说罢那句话,锦宜本不解,然而心念一动,便想起那天在郦家,他留下的那句“称呼,总会知道的”。
难不成……
锦宜抬头看向桓玹,心里竟掠过一丝寒意。那天相见她一直以为桓玹是拒绝了桓素舸的,所以直到林清佳跟她说有旨意,她仍不信。
但现在回想当时,桓玹那句“如果我答应了呢”,这会儿回想,不寒而栗。
南书房,是桓玹消闲所在,但是东书房,是他议政事的地方。
也许是被那种肃穆的气氛感染,又或者是太过紧张,锦宜的手心开始冒汗,腹中也隐隐作痛。
她不敢看前方泰然自若的辅国大人,手微微用力,指甲狠狠掐了掌心一下,借着那丝痛楚,锦宜道:“方才、方才很对不住,我不知道……里头会有这么多大人。”
桓玹并没有回答,锦宜暗暗吸气,总觉着自己将气若游丝:“然后,然后就像是我方才在外头说的,您应该……知道我的来意了。”
“我虽听见,却不太明白。”他终于矜贵地开口。
锦宜抬头:“怎么会不明白?那天……您告诉我是拒绝了的呀,为什么、为什么会有圣旨?”
“我告诉过你?”桓玹轻声问。
像是那天冰冷的池水又泼在脸上一样,锦宜怔了怔,再度回想那天的场景。
他找了来,问是否听见谈话,她说……
是了,一切都是她在说,而桓玹,他……从头到尾,并没有肯定她的说法,更加没有“亲口”告诉她自己拒绝了桓素舸的提议。
锦宜不禁倒退了一步:“难道、难道那天真的……”
“真的,”桓玹望着她,他的唇角有一抹意义不明的笑意,“其实,我是答应了。”
锦宜几乎举手抱住脑袋,脚下踉跄。
眼前一团灰暗不知从哪里飘来,正在她几乎又站立不稳的时候,手臂被人一扶,锦宜抬头,对上桓玹近在咫尺的双眸。
一愣之下,不知从哪里来了一股力气,锦宜用力将他推开:“可是、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她无法接受的答案,更加想不通原因,那时候她还庆幸,桓家只疯了桓素舸一个,桓玹还能掌大局,现在……让她情何以堪?
桓玹看着她,回答道:“为什么不?”
这轻飘飘的四个字,让锦宜啼笑皆非,她手扶着身后的客座扶手:“您知道您在说什么吗?”
“再清楚不过。”
“我……”锦宜张了张口,脑中飞舞凌乱的想法太多,争先恐后地想冲口而出,理智却在这狂乱的挤压下蜷缩在极狭窄的角落,“可一开始您也讨厌我的呀,我、我……我刻薄祖母……虐待幼弟……我……”
锦宜还未说完,就看见桓玹蹙眉,像是不悦。
锦宜又想起自己那个梦,在梦中桓玹鄙夷嫌弃自己,相比较现在而言,梦反而才像是真实的。
“这个你都知道的,你不是亲眼见过吗?!”锦宜冲口而出。
桓玹原本沉静不动,听了最后一句,突然变了脸色:“你说什么?”
锦宜一愣,这才醒悟自己居然把梦中梦见的话都说了出来,她喃喃道:“没、没什么,我只知道、辅国大人其实不喜欢我,之前三番两次帮我,也不过是……不想我惹事连累夫人,连累桓家,所以我不明白,为什么您会答应,您跟我是全然不同的两种人,您不喜欢我,我也……”
锦宜还未说完,就见桓玹朝自己走近了一步:“你……怎么样?”
锦宜生生地把那个“不喜欢”咽下:“我、我是说我也……只把您当成辅国大人跟三叔公一样敬重,所以……所以那门亲事根本是不相衬的是荒唐的。”
桓玹挑了挑眉,他高锦宜太多,只要微微扬首,就如同是在居高临下地睥睨人,也让人无从判断他心中在想什么。
锦宜心乱如麻,但是在这情形下,她也没有办法再调理分明地辩述其他。
并不是桓玹不好,而是就如锦宜所说,在她的眼中,他们从来都是两类人。
桓玹高高在上,也的确像是高高在上、无所不能的神祗,冷漠而强大,令人琢磨不透。
跟他偶然相遇,因为他的身份,锦宜也可以偶尔的狗腿,谄媚,不开心装作开心,内心翻腾而表面乖巧,只求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
但……嫁给他?试试看嫁给那些祖宗祠堂里高高供奉的神圣不可侵犯的刻字牌位。
锦宜可以想象跟一个普通人的生活,但是桓玹?简直是个灾难。
连那天他答应了桓素舸都还滴水不漏,让她傻傻地自以为是到现在,这样的人,如何相处一世?
锦宜道:“所以求您……让皇上收回旨意,让您选更好的、那些高门大户里极有教养的女孩子去婚配,好么?”
这一次,桓玹回答的很快。
“不好。”
锦宜呆若木鸡。
这个人传说是最无所不能聪明绝顶的人,为什么居然这样想不开,还是说他有什么别的企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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