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爱卿，年初朕跟你提过的事情已给了你十月时间，不知你考虑的如何了。”太上皇的声音很是低沉，也没有了曾经的锐利。
显然是病得很重了。但毕竟是帝王之躯，即使如此，往日的威仪和震慑也未曾因为病重而减弱半分。
太上皇虽是询问，但语气却是不容拒绝的。这一点他从今晚太上皇的深夜诏见便已知晓了，只是现在更加确定。
他深知伴君如伴虎的道理，自也理解先父临终时叮嘱自己，此生如有可能不入京都的深意。
此时的他亦早已不是当年那有一腔热忱，天真无畏、风华正茂，一心想要凭着自身努力建功立业，报效国家的少年郎了。
他与妻子年近不惑才得此一女，自视为掌上明珠，只想与妻女共享天伦，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若不是有官职在身，无法出京都，他便早已携了妻儿离京。
想到此，亦想到了自己的妻子洛茗筠的殷切嘱咐，和自己机灵可爱的女儿。便一叩首，拒绝的话脱口而出。
“太上皇，如臣年初所述，拙荆尚在病中，需臣照顾，恐无余力。且五皇子天资聪颖，臣恐无能，不堪担此重任，臣恳请太上皇收回成命。”莫钦朗脸上带着坚毅道。
莫钦朗的回答似乎在太上皇的意料之中。
太上皇脸上闪过一抹不容反对，如锐鹰般的目光带着上位者的霸气盯着单膝跪在身前的莫钦朗道：“莫爱卿，让你担任五皇子的师傅，并将你幼女指婚给五皇子，朕的心思爱卿应当明了。既然爱卿拒绝，那朕只好用朕的方式了。”
继而身体向后缓缓一靠，道：“莫钦朗听朕口谕。朕命你担任五皇子南宫景湛之师，护佑五皇子，同时将莫钦朗之女赐婚给五皇子南宫景湛为妃，待汝女及笄之年成婚。钦此”
莫钦朗立刻双膝跪地，眼中闪过一抹军人以服从皇命为天职的刚毅，拱手抱拳呼道：“臣，莫钦朗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上皇待莫钦朗叩首后，从龙纹扶手椅上站起来，亲自上前欲将莫钦朗扶起。
莫钦朗立刻拱手道：“微臣惶恐！”。
太上皇又收回手，向莫钦朗做出一个起身的姿势，遂将双手背在身后。
背对莫钦朗道：“钦朗，朕知道你心里不愿，可是景湛这孩子，你是知道的，他受的苦的太多了，只有交给你朕才放心。朕只是希望得你护佑，让他此生少些灾难罢了”。
太上皇语气顿了顿，闭了闭眼，用似有叹息又满是决绝的语气继续说道：“至于赐婚之事，想必你也明白。你既然为五皇子的师傅，那你的女儿也必将成为五皇子的妃子。这是她逃不开的命运。”
是啊，这是生为他的女儿逃不开的命运。莫钦朗若为五皇子的师傅，那他以及他的整个家族此生便与五皇子南宫景湛捆绑在一起。
太上皇虽有用他之心，却也恐自己百年之后无法约束于他，而他最爱的女儿便成为这捆绑他最好的绳索。
莫钦朗一直拒绝的原因亦是在此，他不想他的女儿卷进这个漩涡来，沦为他人前进道路上的垫脚石。
他与她的妻子曾经在这个漩涡里失去的已经够多了，他们都不想再将自己唯一的女儿再卷入其中。
他的女儿名叫莫璃烟，刚满四岁。夫人洛茗筠病中不顾生死坚持生下她，因此对他们夫妻二人来说，烟儿何其珍贵。如今却也要作为上位者的筹码卷入这些是是非非里。
他的烟儿不应该是这场约定的绳索，也不应该是皇家牵制他的棋子。他不想他的烟儿将来也像宫贵妃一样，被卷入这个难以逃脱的政治漩涡里。
虽然他是妻子最值得依靠的丈夫，是最疼爱女儿的父亲。但他亦是南宫家最忠心的臣子，最得力的下属。他，无法拒绝也不能拒绝。
这些莫钦朗都明白，当初他真不应该带着茗筠回来，又因承人恩情，有恩必报。如今却要搭上他烟儿的人生。
心中一股愧疚蓦然升起。他愧对妻子洛茗筠，也愧对他的烟儿。
想年初宫宴之时，太上皇便召见他询问他对此事的看法，他自是一口回绝，但太上皇仍给他十个月的时间考虑。
没想到这十月之期刚到，却不等天亮，太上皇便匆匆命他进宫。
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要丢下五皇子南宫景湛，只是他不想让他的烟儿搭进她还未来得及享受的人生。
她的一生应该如茗筠所期待的那样，健康安宁，快乐无虞，拥有简单的幸福就好。
“德贵，将朕的玉佩给威武大将军呈上来。”太上皇转身朝着殿外侍候的德公公喊道。
“奴才遵旨”，德公公应声道。不一会儿便捧着一只雕刻着蟠龙花纹的精致锦盒走到莫钦朗面前，打开锦盒，里面躺着一枚通体墨绿，小巧精致的弯月状玉佩。
“这？”莫钦朗带着疑惑的看着太上皇。
太上皇却只淡淡道：“拿出来”。
莫钦朗刚开始虽心有疑惑，但稍稍一想便知道太上皇的用意了。莫钦朗将玉佩双手执起，呈在太上皇面前。
太上皇说道：”拿在灯前”，莫钦朗遂按照太上皇的吩咐将玉佩执在烛火前。
墨绿色的玉佩竟渐变为淡绿、白色，之后又变得通体淡红，离烛火愈近，则红色愈浓。
慢慢离远，则又由红转白，又转绿，最终又转为墨绿色。这块儿墨绿色的玉佩背面刻着一个浅浅的“烟”字儿。
莫钦朗看着玉色的变化，脸上多了一层震惊。他若是猜的没错，这应该就是历代帝王梦寐以求的黛襄玉。曾经有幸见过此玉一眼，只是形状比这块有所不同。
这种玉石会随温度的变化而呈现出不同的光泽，极其罕见，故此玉石作为帝王的个人信物，多在历代帝王之间流传。
按说太上皇应该将此玉交给当今圣上才对，然而却给他的女儿。太上皇此举让莫钦朗心中甚是震惊与疑惑。
太上皇看着莫钦朗脸色的变换，一丝释然的笑意爬上眼角。道：“莫爱卿猜的不错，这块玉正是帝王黛襄玉，是给你的女儿莫璃烟的订婚聘礼。”
“臣惶恐，此物怕是太过贵重，臣代小女谢陛下隆恩，但小女不能收此玉。”莫钦朗跪地将玉佩双手托在掌中呈在太上皇面前说道。
太上皇看了玉佩一眼，将袖子里的另外一枚玉佩也取了出来。一模一样的玉，只是两枚玉佩的弯月形状稍有不同，且太上皇手里的玉佩上刻着一个浅浅的“湛”字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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