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的二人都是一惊。
刘靖儿转头一看，正见伍清音柳眉拧在一起，眼中似乎有杀气弥漫。
“清音，你怎么了？”他急忙问道。
伍清音说道：“我听到里面传来巨响，以为他要对殿下不利。”
“没事，没事！”刘靖儿笑道，“王司徒是德高望重的人，你放心吧。”
伍清音点点头，收剑入鞘，轻轻地退了出去。
王允眼巴巴地盯着伍清音，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仍然在出神。
“你干什么？”刘靖儿心里有些醋意，很不满意地问道。
“哦，没什么，没什么。”王允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急忙辩解，“这位小娘看着眼熟，可是伍孚的女儿？”
刘靖儿心里一紧：“你认识她？”
王允点点头道：“以前在他府上见过几回，所以有印象，没想到现在出落得这样丽质。”
“咱们言归正传吧。”刘靖儿不愿意与他多聊关于伍清音的话题，便问道，“皇上与我见面，是他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是皇上的意思。”王允说道，“殿下你就去看看吧，毕竟有这层兄弟之情在……”
“罢了，罢了。”刘靖儿叹道，“王司徒，我就给你这个面子。但是皇宫守卫森严，除了你没别人知道我在这儿，我该怎么进去？”
王允赔笑道：“这个……就要请殿下再受点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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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云遮月，天已二更，冷清的洛阳城笼罩在一片看不见，摸不着，却又能让人切切实实感受到它的存在的怨气里。城墙上升起袅袅烟雾，散入破败的百姓故居，是守夜的士兵在焚香驱鬼。
一顶青幔小轿在几名侍从的护卫下，缓缓来到了神虎门前。
“干什么的！”守卫把长钺一架，狐疑地盯着他们。
侍从们的头儿拿出一块牌子，在他们眼前一晃，讨好地道：“咱家是东城百花楼的，奉皇上之命特来觐见龙颜。”
只要有了令牌，他们说什么，反而不重要了。守卫冷冷地一挥手：“进去吧！”
看着这一行人利索地闪进了宫城，另一名守卫开口了：“哎，我说，百花楼不是城里的妓院吗？小皇帝病殃殃的，还能干这事？”
“随便他吧！”守卫耸耸肩，“只要不乱跑就行。”
这顶小轿径直穿过几道宫墙，停在了永乐宫前。
侍从赶紧撩开帘子，从里面走出来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年轻女子，在一名侍女的陪同下，径直走进了宫殿里。
偌大的宫殿里没点几根蜡烛，呈现出一种昏暗的色调。傀儡皇帝刘协坐在宫殿最深处的床上，还没有睡。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他乱成一团的思绪，他抬起头来，怔怔地盯着这个妖里妖气的女人，过了许久才嗫嚅道：“三……弟……”
这个男扮女装的瞒天过海之计，正是王允想出来的。
刘靖儿一路上不知道骂了他多少次。
“皇兄，好久不见。”刘靖儿看着刘协，心情复杂地道。
这时的刘协，形容枯槁，嘴唇发灰，额前也似乎隐约有了白发。其实论年龄，他不过比刘靖儿大三岁，但看这副憔悴样子，却又好像大了十岁不止。
刘靖儿默默无言地看着他，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
因为上辈子结下的怨恨，他本来以为刘协越落魄，自己会越开心才对。
此时此刻，刘协已经在董卓的淫威之下隐忍了大半年，时时有着被废，或者被杀的危机。自从张让来到并州，他假传诏令、起兵伐董以后，刘协的日子有多难过，也是可想而知的。
刘协可以算是“落难凤凰不如鸡”了，刘靖儿却只感到一浪高过一浪的空虚。
他默默地在床边的地砖上坐下，直挺挺的目光在刘协脸上来回扫射。
最终，还是刘协先开了口：“三弟，我[1]知道，你心里一直对我有芥蒂……但是，你愿意来看我，我很感动。”
刘靖儿转过头去，不再看他的脸：“皇兄多虑了，我只是因为并州事务繁忙，一直无暇过来而已。”
“三弟，你就别骗我了……”刘协苦笑道，“你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是不是？”
“你——”刘靖儿没有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个，紧张地朝背后看去，生怕被门口的人听见。
刘协看他这个反应，立马明白自己说中了，不禁长叹了一口气。
在最初那一瞬间的惊慌以后，刘靖儿恢复了平静，似笑非笑地问道：“谁告诉你的？”
刘协摇摇头道：“咱们从小是一起长大的，你的心思难道我还看不出来么……我也不怕你笑话，去年你说奉我之命讨伐董卓的时候，董卓带人来这里大闹过一场，这宫里的宦官、宫女，全都当着我的面被砍成了肉泥！”
“是因为你的无能，才拖累了他们，不是吗？”刘靖儿冷笑道，“难道你现在要跟我说，我不应该讨伐董卓，不应该给你添麻烦？”
刘协痛苦地捂住了脸，喃喃道：“是……你说得对……我是本朝最没用的天子……”
过了好半晌，他才重新抬起头来，眼睛已经红肿得不成样子：“但是，三弟，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从来没有怨恨过你……”
刘靖儿叹了口气，说道：“罢了，我信你。你今天找我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事？”
刘协像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竟然笑了出来，说道：“三弟，我请你来，就是想告诉你，现在董卓把持朝政，各地诸侯心怀异志者如过江之鲫，我大汉朝已经名存实亡，你……你要努力收复河山，不用顾虑我！”
刘靖儿愕然地看着他，问道：“你不怕死么？”
“去年还是怕的，今年就克服了。”刘协惨然一笑，“你看我这幅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我还巴不得早点死了呢。”
“你……”刘靖儿突然产生了一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内疚感，“我的身世你也知道，你真的愿意？”
“我愿意！”刘协斩钉截铁地说道，“你虽然不是先皇的亲生儿子，但是从小在他的圣德下长大，如果我被董卓杀了，你一定要即位称帝！”
[1]汉朝皇帝并不是只用“朕”称呼自己，日常生活中使用比较随意，但在书面和重要场合必须使用“朕”，下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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