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夏焱下班回家，在一条邻近的街上看见冬淼跟一个男人亲热地谈着话。夏焱脸都发白了，一直盯着他们看，直到他们消失在街头的拐角。他们没有看见他。他回到家里，仿佛乌云遮住了太阳，一切都变得黯淡了。
第二天夏焱约冬淼见面。他起初什么也不说。等他俩转悠了快半小时，他才僵硬地说道：“昨天我在十字街头看到你了。”
“哦！”冬淼吃了一惊，接着她的脸红了。
“不光是你一个人。”
“是的，我跟别人在一块儿。”
夏焱咽了口唾沫，假装若无其事地问道：
“跟谁呢？”
“一个同事。”
“哦！”
夏焱停了一会，又问：
“你们俩关系很好吗？”
“你说谁啊？”冬淼问道。其实她心里很明白说的是谁。
“你跟那个男同事呀。”
“嗯。怎么啦？”
“没怎么。”
冬淼并不喜欢那个男同事，嫌他老缠着自己。可是出于一种古怪的本能，过了一会她补了一句：“他挺风趣的。”
“谁？”夏焱问道。其实他也知道是谁。
“我那个同事。”
冬淼想看看夏焱有什么反应，但他好像没听见，正在折榛树上的枝丫。
“他挺逗的，总有讲不完的笑话。”冬淼又说道。
夏焱心不在焉地吹着口哨。
冬淼更进一步说道：“他又聪明，长得又帅气，还……”
夏焱耸耸肩，说道：“这家伙跟我有什么相干？”
冬淼不死心，还想往下说时，却被夏焱粗暴地打断了。他朝着不远处的一个地方走去。
整个下午，他们不再提起这件事，可是彼此很冷淡，表现得过分的礼貌。尤其是夏焱，他的话老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最后，他再也憋不住了，突然朝着跟在后面的冬淼转过身来，气势汹汹地抓着她的手，把一肚子的话倒了出来：
“听我说，冬淼！我不愿意见到你跟别的男人在一起，因为……因为我喜欢你。我不愿意见到你和别的男人亲近！我不愿意！你是我的一切。你不能……要是我失去了你，我就活不下去了！我不知道会做出些什么事来。也许我会自杀……”
他激动得眼泪夺眶而出。
冬淼见他痛苦得胡言乱语，深受感动，立马发誓说，她从前不会，将来也永远不会爱上别的男人，她心里只有他一个。
夏焱全神贯注地听着，心中的石头落了下来，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又起死回生了。他大声地笑着，好不畅快。他真心诚意地感激冬淼对他的恩赐，并对自己刚才的举动感到羞愧。
他们一动不动地面对面站着，手握着手。两人都感到有些羞赧。他们默默地踏上归途，话逐渐多了起来。他们又恢复了愉快的心情，感到比任何时候都心心相印。
但这一类的吵架并非只此一次。两人走得越近，就越能发现对方的缺点。就好像刺猬一样，只要距离足够近，就会被对方身上的刺刺伤。
冬淼审视夏焱的目光变得越来越挑剔。夏焱也隐隐约约地觉得不对劲，不安地问道：“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她回答说：“不为什么。”
可是过了一会儿，正当他说得起兴的时候，她又抱怨他声音太大，这让他大受打击。可不管他说话时怎么留神，她总能挑出一些毛病来。比如说挑剔他用词太粗俗，或是想法太落伍。他简直没有勇气再开口，有时心里还窝了一把火。但事后他又努力说服自己，认为她对他的处处刁难，正是关爱他的明证。而冬淼也是这么想的。于是他虚心受教，竭力检点自己。可她仍不满意，认为他本性难移。
他们相视时的目光也不像最初那样含情脉脉了。两人的短处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冬淼觉得夏焱独来独往的性格没有先前那么可爱了。散步的时候，他完全不顾体统，不修边幅。他脱去上衣，露出背心，吹着风觉得很痛快。他走路时舞动手臂，吹着口哨，脸色通红，满头是汗，浑身灰土，像是去市场赶集的乡巴佬。冬淼怕被人看到她和夏焱在一起，要是迎面碰上了熟人，她便赶紧落后十几步，装作只是一个人在那里散步。
在饭店用餐时，只要夏焱一开口，同样惹人厌。他总是想到什么说什么，口无遮拦，冬淼简直受不了。他毫不留情地对当地名流痛骂一顿，就连对偶尔遇到的陌生人也要评头论足，要不就是不厌其烦地谈论自己清苦的生活。
冬淼拼命对他使眼色，打手势暗示他，可无济于事，夏焱全然不理会，照旧旁若无人地我行我素。冬淼看见周围的人脸上挂着讽刺的笑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觉得夏焱粗俗不堪，不明白自己当初怎么会被他给迷住的。
最难以忍受的是，夏焱继续藐视所有的禁地、高墙、栏栅，以及写着“禁止通行、违者严惩”的指示牌。冬淼时时刻刻都在提心吊胆，劝阻也是白费力气，反而会使他变得更加大胆，肆无忌惮。
一天，他们越过一道嵌着碎玻璃的高墙，爬进一个私人园林。他们正像在自己家里一样舒舒服服散步的时候，迎面撞见一个男人。男人把他俩大骂一顿，还威胁着说要送去法办，然后态度粗暴地把他们赶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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